骑鲸闲客  

【Summary】

一位幸运粉丝与她的唇膏。

高亮：单方性转原著向！少天是女孩子！有对少天（♀）形象和经历的自我脑补！

有关黄小姐一支口红的二三事。剧情连接并不通畅，谢罪了。

 

00.

情人节是传递甜蜜的日子，所以我建议您，在剩余的年货中摸出最甜的那颗巧克力来，将它放进嘴里，趁甜味还在舌头上跳舞，把包装纸颜色鲜艳的一面翻过来，想象它是一张送给某对爱侣的便签条，在上面写上您认为他们应该在这一天做的甜蜜的事。

现在，初春的微风牵起这张纸，把它带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。它被情人节粉红色的气旋卷起，喜悦地狂奔了好一阵，猛地迎头撞上了一块玻璃，才晕头转向，顶着满脑袋的桃心歇下来。

 

01.

这块玻璃的对面，坐着叶先生。

尽职尽责的网管同志刚送完可乐回来，一坐下就被这个花里胡哨的弹窗吓了一跳。

“新历二月十四日，天晴，诸事大吉，宜聊天，接吻，吃糖……”

没看两眼上面的字，他就觉得好笑，随手点了右上角的红叉，感慨现代社会网络发达，有一根网线做推手，段子文化几乎渗透进生活各个角落，连仿着老黄历讲今日运势的网页弹窗，都要加点新鲜的俏皮话，好像这样才能博取一些来自年轻人的信任。叶先生本来不信这个。二十一世纪是讲科学的时代，网页讲的运势玄学，还不如隔壁微草队长看相靠谱。

但这一次他关掉窗口之后，却莫名其妙地总是想起最后那几个词语。

没有情人在旁的情人节到底还是太无聊，他决定姑且将页面上的话当作打发值班时间的行动指南。实际上，这份“指南”对他的指导意义并不大，里面罗列出来的事，他有印象的只有三件，想要做的只有一件。他安排给自己的这项任务指向性很强，心里又早就存好了一个话题，连选取对象都无需犹豫。

于是叶先生点开好友列表，熟练地从一堆灰色头像里逮出某个隐身惯犯，顺手在聊天框里敲下一行字：“口红不错。”

如他所料，那个打瞌睡的账号一下就跳了起来，窗口顶端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的一行小字活泼地一闪一闪。

叶先生笑了笑，耐心等她的回复。

他知道自己选了一个好话题。

 

02.

做网管某些程度上有点像做情报中转站站长。网吧这样的地方，一向是线上内容“奔现”的便利场所。但凡谁看见个爆炸性消息没忍住一嗓子叫出来，一整个区都等同于被动接收情报。

黄小姐今天偷偷换了口红。

多亏他现在的工作环境，这件事他不必将自己的微博僵尸号复活也知道得一清二楚。甚至还有个兴奋过头的粉丝，在登记上机时一边念叨着蓝雨副队怎么换了个风格，一边把照片都举到他眼前。

原来她在一家老字号门口偶遇粉丝。拍那张合照的时候，嘴上是他选的那个颜色，是她说“和平时风格不搭但给你点面子就在家里涂”的那个颜色。

黄小姐的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蛋挞，叶先生一想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。她是聒噪了点，却也不是个毛躁大意的人，平时都够细心，唯独彻底放松下来时，容易忘记自己还有谨慎的习惯。叶先生想她准是心里馋着自己的下午茶，吃得太自在了，才一不小心将这个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小秘密公之于众。

说是秘密，其实也不算。他一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，只是习惯了纵容。他的小女朋友太真诚，总学不会说谎，在他面前偶然嘴硬一回，他又哪里舍得揭穿？只不过现在撞上个她自己暴露的时机，他才起了心，想看看她怎么解释清楚。

 

03.

“靠靠靠靠靠啊老叶！”

“这时候还借机自夸，能不能够了？”

“我们现在离暴露只有一步之遥你知不知道！”

黄小姐的回复里飞出了三只小鸟，叽叽喳喳地从聊天窗口往外跳，跳进了他的手心，暖绒绒的一团，蹭得人痒痒的，直想笑。黄小姐在他面前总是坦率过头，心思想藏都藏不住。用她自己的话说，就是手太快了，思路还没跟上节奏，于是什么都来不及掩饰。他还没问出口，她自己就全给招认了。

“真是我给的那支啊。不是说味道不喜欢吗？”

他明知故问，看着对话框里“输入中”一顿一顿地跳出来，下意识想象了黄小姐这时候的样子。

这时节，冬天的尾巴还没掐断，夜晚还总含着一口寒气。叶先生知道她怕冷，这个点应该已经早早抱着暖水袋睡觉了，现在八成是窝在被子里给他发的消息。她说话快，打字也快，回一句话哪里要花这么长的时间，变得这样犹犹豫豫的，多半是在为她自己之前那条回复懊恼，觉得不该“不打自招”，正憋了一肚子话，还在努力筛选优先用哪一句回复。

他好久不干专门拆穿别人心事的坏人，现在重操旧业，竟有些克制不住的愉快。

 

04.

黄小姐收到他礼物的那一天，一边对着镜子试色，一边夹着手机跟他讲话。她说了一大串“唇釉容易沾杯哦”，“这个牌子的是巧克力味的，闻着好甜，久了还会有点腻”，最后大概自己也觉得假话编得太荒唐，捂着嘴笑了好久，才说最关键那句——“你勇气可嘉，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的”。

她这样伶牙俐齿，那时讲的话却语义模糊。

叶先生没有问她承认喜欢的，到底是他的礼物，还是他本人。反正他只要看穿了她前面那一大堆都不是真话，便知道她是真心的钟意也是真心的高兴——否则，她也不会刚收到就立刻要跟他通电话了。他才“喂”了一句，她嘴上就应得支支吾吾的，紧张又可爱，他隔着话筒都好像要听得见她的心跳。

他当时给足她台阶下，表示男朋友这职业头回上手不熟练，还请少天大大多担待。

但全联盟就她一个剑圣，剑圣的心意又就那么独一份，偏偏全都放在他手里了，怎么能让人不得意？她的文字泡和她的脸一样，总是泛着活泼的色泽，他被她偏爱久了，难免总有放肆的冲动，想往那上面戳一戳，看能炸出什么好看的花来。

正想着，黄小姐的回复就又冒出来。

 

05.

“毕竟颜色还可以嘛！总不能白白放在家里掉灰啊！”

“不对，你都送给我了，我干嘛还要解释那么多啊。”

“你别想说我用了又不告诉你，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到底怎么选到这个颜色的嘛？现在一比一咱俩还扯平了！”

叶先生又被她逗笑了。他的黄小姐被他套多了话，现在也越发机灵了，来这么一手借力打力，倒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。

他是没想到，她居然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。

 

06.

上次见面的时候，她明明已经好奇过一次了。

那时候她猜了一转都没能想到他的避雷选色攻略从哪儿来，最后把自己弄得着急了，问他是不是故弄玄虚，只是看名字随便选的，好来肉麻她。

“叫什么名字来着？”叶先生顺口问她。

黄小姐想都没想就开口答。结果，她才把“Forever*”这个单词念了一半，还在回忆后面一个单词是什么，他就没能忍住笑，一味催着她快点想起来。她就这么一下反应过来，立马就不乐意了。

“我靠，老叶你这家伙又想来这套！你自己买的，怎么不自己看名字自己说？就知道套我话，再这样我就不要跟你说话了。”

她利落的短发这时候就显出不便，哪怕刻意低下头，也根本藏不住耳尖。她那天挑了一身的暗色，将自己打扮成酷姐，唯独在这一处露出马脚。说完这句话时，微微内鬈的发梢贴着的皮肤就明显泛着粉色了，无论她再怎么撇着嘴摆冷脸，这一角的柔软都被已被有心人偷偷看去。

叶先生欣赏够了她的心事才去哄她，主动用手帮她捂住她变得“不太酷”的耳朵。黄小姐打了个冷战，将他手抓下来，嫌弃地扭过脸，嘟囔着抱怨说太冰了，却又固执地拉着他的手不放。

“真这么狠心啊？”叶先生在她温暖的手背上轻轻亲一口，又来逗她，“不想听我怎么选的了？”

“那你卖什么关子，倒是告诉我你怎么选的呀？”

黄小姐架不住他的糖衣炮弹，立马又入了套，期待地眨起眼睛来，目光里像藏了刚化好的焦糖，让人看了也替她甜。

叶先生伸出另一只手臂抱她。刚才还凶着的那一位，又习惯了似地，自觉往他怀里赖。他摸了摸她还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头发，贴着她耳边告诉她：“独家攻略。”

“滚滚滚！你这说了不就等于没说嘛！”

 

07.

“不说了是独家攻略吗，哪能告诉别人？”

他一本正经地跟人扯定义，可是黄小姐向来是不服气的。

“喂喂喂喂喂喂！你什么意思啊？原来我还算别人呀？！你就告诉我一个人，能怎么样嘛？”

她平时不像小家子气的人，这会儿那点微妙的领地意识发作起来，竟也在意起用词的细节。

叶先生总觉得她的反应有趣，就给个机会让她自己选：“要攻略还是要PK啊？”

“PKPKPK！”回复几乎是立刻蹦出来的，但没过半秒就被人撤了回去，换上一大段文字：“你妹，又逗我玩呢？你明知道我都快睡觉了，还P什么K？你这一套以退为进是骗不到我了！说攻略说攻略说攻略！ ”

目标没能上钩，自己反而被反杀一手。

黄小姐聪明起来不好敷衍，叶先生自知今晚逃不掉，无奈地叹口气，最终决定就范招供。

 

08.

“我照着辣椒酱颜色挑的。”

 

09.

聊天窗口好像也被他唬着了，一下子呆在了那里，愣了好一会神，才吐出黄小姐新一条回复。

“靠！！！叶修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！！”

她还特地把字体调到了最大号，飘过来的文字泡被撑胖了好多倍，变成一个一戳就破的大皮球，气鼓鼓地朝人扑过来。

叶先生猜她多半被自己这一句激得直接从被子里坐起来，赶紧接着回复。

“没说完呢，就这么凶？”

“凶的就是你！！”

“不听故事了？”

“还有故事？喂喂你别是想再编个比辣椒酱还离谱的吧？早知道我就先睡觉不理你了！”

叶先生差点笑出声。

“谁告诉你我是编的了？”

“/傲慢 /傲慢 /傲慢 /傲慢 /傲慢”

 

10.

也难怪黄小姐不信。

叶先生偷偷把街角便利店的往事放在心上，没有人知道，也没有人能想到。

 

11.

她还满心的疑惑不解，叶先生唯有先讲他的故事。

“有天晚上，我遇到一个人。”

“谁啊谁啊？辣椒酱的广告代言人吗？”

黄小姐还没有反应过来，故意行使起返老还童的权利，赌气似地自顾自开始替他天马行空编剧本。

“什么啊……”

 

12. 

“是一位幸运粉丝。”

 

13.

是一个黄毛丫头。

在那天晚上之前他已经认识她了。

叶先生还只远远见过她几次的时候，就觉得这姑娘太闹腾了。还在青春期的女孩，头发是柔软的，扎起个马尾辫，却总乱糟糟地翘出几根来；她的个子没多高，一张嘴倒是能吵吵，激动起来，啃根冰棍都能弄脏衣领。也难怪，她还在上学的年纪就进了训练营，跟着队伍到处闯，也染上些烟火气儿，老追在人后面活蹦乱跳的，哪有个女孩样？

他很少有她这样的“粉丝”，她当然也不愿意以这样的身份自居，尽管是她主动追逐，在一开始情感就足够热烈。还没熟起来的时候，她看他的眼神还算有几分敬意，后来认识久了，目光里的挑战欲就越发掩饰不住了。

她老大倒是疼她，只准她没完没了地呐喊“打倒叶秋”，每回赛后吃饭时却不忘一再警告叶先生，不许在场下欺负自己这嫡传大弟子。叶先生苦笑着，还没来得及应话呢，他的粉丝就提着筷子拎着板凳，顶着根跑松了的马尾辫小跑过来了。女孩子身形娇小些，气势却一点没输，张牙舞爪的，像只示威的炸毛狮子，两个眼珠子却悄悄盯着他盘里的东西。

两个生煎包打发走了她肚子里的馋虫，叶先生才转过头叹道：“瞧你徒弟这抄家伙的架势，保不齐以后她来欺负我呢。”

“你小子少来这套，我可是认真的啊！咱们全队上下都指望她出人头地，个个都迫不及待想看到你被这丫头斩于马下的一天！”

“啧，你想多了。”叶先生说。

 

14.

其实，想多的人是他。

她那一年才十五六岁，还远不够资格成为歌里唱的“可爱女人”。

至多算是可爱女孩吧。

可惜，因为她一张嘴就一堆话，还不一定算是惹别人爱。

但叶先生还是喜欢看她。

那时候她太活跃了，老是跑来跑去的，他不仔细盯着看，好像就要跑丢了。她冒着汗的脸还有几分青涩，抬头来看他时，连傲气都显得稚嫩。但她的眼睛总是亮得像琥珀，里面藏着年轻女孩独有的生机。鼻尖上有一颗小痣，落在她脸上却也是好看的，像掉在甜饼上的一颗巧克力粉。她驳不过他吃了瘪的时候，瞪着灵动的眼睛，把红润的嘴唇抿起来，还真颇有几分小说里英气妩媚的女侠风范——美中不足的是下巴上长了颗痘。

叶先生没觉得自己那时候有别的意思。

要怪就怪她这样的模样太容易让人放在心上。

不过，那可是传说中未来要“斩”他的人，他记一记眼睛鼻子嘴，总是应该的。

 

15.

她刚出道的时候，联盟还没有剑圣，只有“公主”。

刚出道的蓝雨正副队正好是一男一女，没什么比这更适合用于媒体造势了。蓝雨这一把新的利刃刚刚出鞘，还没展现多少凌厉锋芒，就很快被舆论安上那么一个名号。连那面新秀墙，在有心人眼里都像极了困住她的城堡。

“就是个公主嘛。”他们这么说。

闪耀的，美丽的，受期待的。

脆弱的，无能的，被宠坏的。

昨天还是“希望新星”，今天就是“难堪大任”。这样快的定位转变，倒不像纯粹系于胜负了。

她不会被这些绊住脚。他给不出理由，却很确信这一点。

这人多倔啊，她是那样习惯在暗处自己把控战机的性格，怎么会任由别人来评价她应该是什么样子。

 

16.

但她还是委屈过的。

否则那天晚上他也不会在那么隐蔽的一间便利店遇到她了。

 

17.

她最开始总是频繁地在他身上跌跟头，那一天也不例外。

他们在这些时候总不肯饶过她，在见到她的前几个小时，叶先生才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完其中一段视频。

镜头里闪光灯和混乱的人群涌成一片，背景音里多是针对她大名的语句。她站在人群里，队服穿得整整齐齐，神色有几分疲惫，却挺直着腰，在长枪短炮跟前冷着脸。她开口答起问题来有力又果断，火力一点不带减，人的声音便更多了，责她高傲批她摆谱的一句接一句。这时候她又像学乖不说话了，颔首低眉笑得礼貌又温顺。

要不是那天晚上下过小雨，他走进店门时花了点时间收伞，角落里把自己包成一团的那位又正巧打了个喷嚏，让他留意到玻璃窗上映出的那小半张脸，他可能也要被她骗倒，以为她这一天都成功将冰美人做到底了。

 

18.

叶先生端着碗鱼丸走过去，才知道她缩在那里做什么。

她伏在小桌上看今晚比赛的录像，还似乎忘了带耳机，只能将音量调到最小，攻击音效和解说的声音依然不时冒出来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过雨，她的睫毛有点湿，套在外面遮住对服的那件毛绒外套的沾着水，帽子上描着的两只狮子耳朵耷拉下来*，没精打采的。

她感到有人靠近，用围巾包实了下半张脸，才警惕地回过头。叶先生把那碗鱼丸放在她手里，她的眼神才软了些，手里的围巾也滑下来，露出小巧的下巴。她说了句“谢谢”，声音哑哑的，语气也有些不悦。

他们前不久才在场上刀兵相见，她现在这样的表情，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搭话，就伸手帮她拿筷子，她却在这时候抢先说话了。

“你要是来说垃圾话的，怎么都行，但是你要是也敢那么叫我……”她停在这里，似乎在思考多重的“刑罚”才配得上这个罪行，“我就不还你今天这碗鱼蛋的钱了！”

他正想说她，一碗夜宵钱倒好说，但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定罪了？谁知她好像还觉得这样罚得不够狠，说话的语气还不够凶，又抢在他前面，接着威胁道：“……还要天天全地图追杀你，追到竞技场了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死你！”

他笑了，用手里的筷子在她脑袋上敲一下：“你看看你，动不动就砍，像哪门子的公主？”

她红着眼圈，却也噗一声笑了，伸手把筷子抢过来：“那你说我像什么啊？”

“两军阵前负责叫骂的呗，”叶先生想也不想就得出答案了，“还兼职专抄别人大后方的那种。”

“滚滚滚滚滚！”她一边往里挤辣酱一边骂起来，拿着瓶子作势要让他身上也“挂点彩”，却更加忍不住笑，“会不会聊天啊！你这样的，连做知心哥哥都应该被不合格退货！也不知道苏妹子怎么能受得了你。”

“人沐橙可没给我这么一头衔，是你给封的啊，一经拆封陪聊服务概不退货。”叶先生指了指她咬过一口的鱼丸。

“你少来了，不就买了碗鱼蛋嘛，有什么了不起的，谁会想要敌军首领当知心……当免费陪聊啊！”她把那一颗都含进嘴里，咝咝抽着气，不知是热着还是辣着了，几颗眼泪趁机跑出来。她好像生怕他发现，赶紧抬起自己的袖子擦，越擦却越掉越多。

“……别小瞧我，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不行……”

“多久没吃饭，感动成这样？”

“去你的，我有吃晚饭的好不好！我……是因为……”她又笑出声，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，“实在太气人了啊！怎么可以……”

她像突然找到了发泄口，手在桌上拍了一下，重重地吸了口气，才压抑着发抖的声音把后半句接上，“你们H市的便利店怎么可以连车仔面都没得吃啊……？”

他其实知道，根本不关那一碗鱼丸的事，不卖车仔面的便利店自然也是无辜的。但他最终却有意假装自己不够聪明，没能揭穿她的掩饰，没能发现她藏起来的真相。他侧过脸，假意往门口被几个脚印踩湿的纸皮垫那里看，好让她没有顾忌地低下头去，一边啜泣一边把浇满辣酱的鱼丸往嘴里送。

他在想这时候是否该说点什么，却感觉衣袖无端地湿了一块——那人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手臂上了，肩膀还轻微发着抖。他小心翼翼抬起手，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再做点什么。她是蓝雨的剑，有本事熬得过捶打磨炼，自然不算是易碎的瓷器，但他无来由地舍不得触碰，只好任自己的动作就这样暂停在半空。

她就在这时候抓实了他的手臂。

“……你先不许看过来！”

“好好，”他说，没有把脸转过来，抬起的手最后只摸了摸她的后脑勺，小声提醒道，“注意点影响啊，拿我衣服擦嘴多不合适。”

她不太愿意自己这副模样被别人看见，他就帮她好好藏起来了，连自己都看不见。

她听着他这话，才好像终于发现这一点，知道他在陪她一起圆谎，一下又哭又笑：“那我没有纸啊！……反正你都免费陪聊了，就牺牲一下嘛……”

 

19.

最后一碗鱼丸卖出去时，她才决定要说些别的话。

“老叶。”

“……叶秋，叶秋。”她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又发出些带着鼻音的笑声。

“嗯？”

他应着那个闷在自己衣袖里的声音，被她又叫了好几次，才敢转过头去。

 

20.

她在他偏过脸的一瞬间又坐正了，和以前很多次一样，抬着脸直视着他，眼圈，鼻尖，甚至连嘴唇都还红着。她的唇在那时候看起来鲜艳得出奇，上面还沾着她难得散落的几丝发，他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，才对上她的目光。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直直地望了他很久——依旧明亮，锐利，战意分明。

她说：“你……还有他们都给我等着吧！我以后是要大杀四方的！”

“放心吧。”他愣了两秒，才想起桌子上就有餐巾纸，就抽出一张来，轻轻拍在她脸上，“你这么能闹，城堡哪里装得下你？”

“你闭嘴啊！”她说，按着纸巾搓了搓眼睛，再抬起头时，脸上只剩残余的一滴泪，贴着鼻翼滑下来，快要落到嘴角时，才想起要擦。她在自己的手背上抹下一痕鲜艳的红，自己也吓了一跳，一边嘀咕着“什么时候沾到嘴上的”，一边又抽了张纸出来。

这样一句台词作为她抒发雄图大志的结尾句显得有些滑稽，但他却记牢了这个镜头。

他确定自己看清楚了。

城堡的高台上没有画地为牢的公主，倒是有一个披挂齐全的战士，明知不易，还是那么坚持着想要正面突围。

简直胆大包天。

但连他这个站在对面的人，都不由得为之一动，期待她杀出重围那一日。

 

21.

叶先生的故事讲完了，黄小姐的文字泡却没有立马冒出来。

虽说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要招呼，他不介意等一等她，但过久了喧闹的日子，片刻的安静就显得有些难熬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包软中华，突然想起坐在前台的人不允许抽烟，只好接着想她，解一解瘾。

她没有主动回复时会是什么情况呢？

他确信他的听众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个故事主角的身份，但谜底揭晓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，却让他很难确定了。

他猜过，如今剑圣功成名就，可能还是羞于听马尾辫小姑娘哭鼻子的黑历史，正窘得准备怨他旧事重提；但或者她还是会有所触动，没有读完他的消息就把手机翻了面，贴着枕头悄悄地高兴，把笑声都藏到梦里；要不然还是怪他脸太大，怎么能强行把她归到粉丝那一类里？而一时失意的剑客在那一晚偶遇没了架子的斗神，凭什么就算是幸运了呢？

他这样想着，还没有等到回答，自己就笑起来。他倒无所谓她最后做出怎样的反应，只是到底还是得提防着她的“报复”。毕竟今时不同往日，他知道她现在有本事，真能将他变成自己的手下败将。

 

22.

在叶先生快要怀疑她是不是真把自己消息当成了睡前故事，现在已经握着手机睡过去的时候，黄小姐的文字泡又醒过来了，她发过来的内容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“你还在值班吗，这个点你周围人多不多啊？”

“是啊，人倒不多，就招呼你一个呢。”叶先生回道。

“那就好那就好！”

她这一口气松得太快，难免让人生疑，但叶先生没有打算先开口问。他的故事讲完了，兴许黄小姐也备好了一份剧本，只等着他按她铺好的线路走下去呢。

“也没什么啦，就刚才你这么一说，我想起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。今天这日子挺很适合搞一点宠粉活动啊，我想抽个幸运粉丝送点礼物什么的，你觉得巧克力味的糖怎么样啊？”

她一边若无其事似的岔开话题，一边又在话里有意无意地提到他刚才用过的关键词，摆明了是要铺个什么伏笔，越发让人觉出蹊跷。

对于“她密谋着做点什么”这件事，叶先生早有心理准备；可是联盟妖刀也总有些出人意料的鬼点子，何况现在他们深陷感性的战场，黄小姐比她在竞技舞台上还要难对付。她心里想的什么主意，他就没办法轻易猜中了。

于是他只好先顺着她的话答：“就发个糖啊，有点没排面。”

“你还有意见啦？我好歹也是联盟排得上号的女神好不好，带了我大名的，什么奖品没有排面？”黄小姐回复道。

“行，听你的，糖就糖呗。”

她这么在意他的想法，倒像真在认真谋划什么的样子。叶先生抑不住笑，难得被她撩起好些好奇心，便不再多嘴，一心期待她计划中的“报复”，看她还能在这一方聊天窗口里玩出什么花样来。

 

23.

但他盯着屏幕看了小半分钟，依然没有等来下一段文字消息。

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视频邀请。

这倒也不算太让人意外，叶先生想，怪不得要让他看看附近有没人呢，估计是想好了要给他看点什么画面。

不过，他没敢允许自己有太长的想象时间，戴上耳机就按下了接受。

让他意外的是，黄小姐这次在“故布疑阵”上下足了功夫，他第一眼除了全黑的画面之外什么都没能看见，像被人带着沿网线去熄了灯的房间探险。

他猜她是用手指按住了手机摄像头。

“咱们少天女神又干嘛呢？”叶先生问，配合着她苦心营造出来的气氛放轻了声音。

“没别人在看吧？”她反问。

“没人。”

“那你凑近一点喔。”

她这句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，甚至有气声夹在在其中，显得他们两个都在她的被窝里说悄悄话。

叶先生拉近凳子，刻意调整了窗口大小。

屏幕里的画面还是黑的，耳机里也没有声音，只有隐约的呼吸声，他却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。

他数自己的心跳，数到第14下，才终于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。

“恭喜你叶先生，根据以往表现筛选与非官方不随机抽取，您已被选为今晚的幸运粉丝，现在请领取奖品，来自黄少天的巧克力味糖一颗。”

前一秒钟还是全黑的画面一下子亮起来，夜灯暖光涌入其中，引他到她金黄色的明媚的梦里。

他终于能看见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。

她努力让他在视觉上离自己近一些，因此正和手机共享着一个枕头。他靠得这么近，完全能看清楚她干净的脸，和明显上了唇膏的红润的唇。她大半个身子还藏在被褥里，却不知从哪里翻出了那件衣服套上，盯着他这边的画面看了一阵，又想起什么似地，将帽子也戴上了，狮子圆圆的耳朵一下子从她头顶冒出来，精神得很。她尽力让自己的打扮倒退六年时光，却难免穿帮，耳边的碎发在帽子边缘漏出来，那件外套领口也敞着，他可以看见她里面的宽圆领睡衣，一小截裸露的脖颈和锁骨，还有一条一直被她藏在衣服里的项链，上面挂着一片小巧的银杏。

他感觉一下撞破了她太多的秘密、太深的心思，于是平时习惯的镇静思考在这时也停滞了片刻。这样的进攻难说属于直接还是迂回，但足够引得他呼吸失序，手足无措，心脏加速跳动，连一句“睡觉怎么穿成这样”都问不出口。

黄小姐是出色的机会主义者，当然没有放过这个空档。

叶先生看着画面里那只毛茸茸的狮子眼睛一亮，突然扑了上来，凑近了摄像头。

紧接着他的耳机里传来清脆的一声。

 

24.

“啵。”

——巧克力味的陷阱，一击致命。

 

25.

他还没反应过来，血液里某些因子已然自顾自地变得活跃，让他难得陷入了僵直状态，不知道可以回一句什么话。

谁知对面那位发起进攻的，竟比他还要慌乱。不过是亲了一口摄像头，竟像真与他接过吻一样飞快脸红起来，紧接着“啊”一声又捂住了摄像头，絮絮叨叨地说着“我发完你就不许看了，我要关摄像头睡觉了”，便关了视频，匆匆逃跑。

他回过神来，想抓住这捣蛋鬼，人却连头像也灰了下去，似乎深谙突袭后闪电撤退的道理。

只剩那一颗巧克力味的糖还在融着。

辣椒酱的颜色，还掺着雨的味道。

这是他在记忆里私藏的那颗糖果，而她居然也悄悄揣在心底从未丢失。一式两份的定情信物，被分开贴心收藏这样久，到今天有情人自己揭穿了两份礼物的秘密时，才终于合而为一。

26.

她传递心意的招数也太别致了点。

叶先生想，幸亏他已经早决定好，要在这件事上与她做一辈子的最佳搭档，否则怎么能在未来精准地接下她所有的“会心一击”呢？

27.

夜越来越深了，但到了新的一天，总让人觉得将要见到曙光。

幸运粉丝叶先生关掉了聊天窗口。

在等待自己找到下一件事做之前，他含着糖解瘾，依然舍不得抽烟。

——END——

*唇釉的原型是MAC的Forever Darling，实际使用效果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x只是肉眼看颜色还可以名字也不错就用了，大概是不靠谱的。

*瞄着狮子耳朵的衣服：有参考比较久远的全职漫画里少天去网吧那天的着装（不过那件上面是猫猫耳朵），真的很可爱，不懂为什么去刷本要穿这么可爱，大概是要约会吧

惯例废话可以不看：

终于圆满搞CP经历写了单性转！但又日常毁脑洞 1/1

那位幸运粉丝，是黄小姐也是叶先生，因为他们一样足够幸运地爱上对方，又足够幸运地获得作为回应的“礼物”。

初衷是想看照顾女孩自尊心、用自己的方式温柔、送礼不太熟练、被撩时不知所措的恋爱新手叶先生；想看作为女孩也很主动用心、会坦率大方表达情感、努力给爱人惊喜、对外很强对爱人却会任性撒娇的黄小姐；想写“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才意识到原来大家在同一个瞬间动心”，然而最后似乎表达还是差强人意，我太菜了，我反省。

好玩的是，本来以为写单性转，差别会很大，写着写着发现大体上相处模式其实没什么区别。我CP果然真就真在无论BL还是BG还是GL都是真的！

叶黄情人节快乐！祝大家渡过开年难关之后和他们一样甜甜蜜蜜！